太平間的工讀生

腦洞集合地。有偏好的CP但基本上是博愛黨,沒什麼雷。接受丟梗產糧互餵,但後果自行承擔_(:3」∠)_

禮物│2018霧嶋絢都生日賀文│短篇fin.

恭喜咱們壽星在結尾揚眉吐氣,我不管我認定他脫單了!

因為西瓜交代得實在太隨便所以該動筆了(


CP絢雛、納美有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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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、

絢都揹著金木歸來那一天,是個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的陰天。在街道上的戰鬥中場休息,這一區域的龍棄子暫時被驅逐了,人類、喰種疲憊地在毛毛雨的澆淋下清理屍體,哨子聲和下達命令的嗓門此起彼落,才沒有讓東京顯得像死城。

 

忙碌的腳步混亂了每個人腦中的辨識能力,所以當他倆經過那條通往總指揮部的主要幹道,根本沒人認識他們、或者說他們本來就素謀未面,直到一輛救護車上的CCG工作人員發現了這點、將他們趕上車,但他只從他們的「非人類」特徵辨識出喰種的身分,並未注意到這昏倒的青年就是金木研……。這不能怪他,不是每個人都知道進入輸卵管的黑山羊,以及試圖拯救這個城市的人,究竟長什麼模樣。

 

搜救人員在確認了金木的生命脈搏沒有大礙後,照著緊急手冊上的指示、例行問起一連串症狀確認,包括哪裡痛、是否頭暈、瞳孔收放反應……嘮嘮叨叨、拉著絢都窮緊張快一小時,才終於在「一切正常」的結論下放過他。

 

看著姐夫老早就在一旁呼呼大睡,他要不是真的沒力氣去跟對方計較、早就一拳下去了…不過絢都懷疑,就算現在大喊老姐要臨盆的假消息,金木也不見得會被叫醒就是。

 

「可以把對講機給我嗎?」他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,「請幫我連接給總部的西野小姐。」於是,在聽到話筒另一端被接起、貴未的聲音傳達到耳邊同時,絢都的眼皮幾乎都閉上了。

 

『霧嶋君?是你嗎?』

「是的…。」

 

『金木呢?你們在哪?龍怎麼樣了?』連珠炮式的發問接踵而來,絢都似乎還聽見了對面開始有吵吵鬧鬧的聲音,大概是哪個白癡急著搶話筒吧。

 

「他成功了,我們都沒事…。」

迷糊中,他瞥見了救護車的車牌號碼,在回報平安後報了一串數字給她後,對講機在醫護人員的慌亂中被歸位,再次緊急對絢都進行檢查後才鬆了一口氣:因為過度疲累而昏睡,在哭笑不得的幾秒鐘後,司機就接到了總部要求此輛救護車馬上返回基地的要求。

 

比金木好一點,絢都只睡了三天。

 

他睜開眼睛時,床邊的小椅子沒有人,腦袋暈脹脹的、才坐起來不到三秒又倒回枕頭上,房間裡黑漆漆的、連盞小燈都沒有,現在大概不是白天吧?因為他聽不到附近有任何走動或說話的聲音…啊不,正確來說是,沒有被他歸類在「吵鬧」範圍的聲音,窸窣的悄悄話、故意放輕的腳步和衣物的摩擦聲還是有的。

 

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,絢都第一時間根本就不曉得自己這個狀態持續了多久,他還是決定挺直腰桿下床,所有生理反應讓他的動作流暢得不像大病初癒的傷患,久未使用的視覺和嗅覺似乎還沒啟動警戒,倒是口乾舌燥逼得他伸手想去握門把…。

 

喀拉。

絢都近距離聽到這聲音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「醒過來」的事實,在他猶疑的瞬間,即將進到房間的人的模樣已經呈現在他眼前。

 

「…雛實…早…?」

「絢都!」

在還沒來得及道聲招呼前,絢都又昏了過去。

 

這件事一直流傳在年輕一輩的喰種小孩口中,他們是頭一次看到雛實;那個時常唸繪本給他們聽的四目大人如此激動的模樣,當然,也是頭一次見識到:這個姐姐在某方面真的不弱……從她那天把剛醒來的霧嶋先生撲倒,導致人家後腦杓撞上床尾木桿子失去意識的事蹟來看,任何人都不會想跟她為敵。

 

 

一、

 

「真是的,請不要再提了好嗎!」

「不行,這件事真是太可愛了。」

「幸好那些孩子有跟著妳去,不然錯過真的很可惜。」

雛實的抗議雖然堅決,但羞愧又無害的可愛模樣,根本讓人停不下嘲笑的欲望。

 

「你們夠了好嗎?」董香抱著剛滿一歲的女娃從吧台走進來,「絢都也就算了,人家好歹是女孩子。」雛實都已經羞得把臉埋進書裡非禮勿視了,一群老叔叔老阿姨還抓著回憶取笑她的景象,真是讓人看不下去…雖然她自己也有點想加入就是了。

 

「什麼叫"絢都也就算了"啊?」另一位當事人聽到尖酸刻薄,立刻從吧台後方的通風小窗探出了頭,「那種自生自滅的狀態,小心我躺個三年給你們看!」絢都還惦記著這件事,說一群人為了等金木醒來,24小時派人輪班守在他身邊、而自己卻只有雛實和萬丈輪流看著這一回事,根本差別待遇。

 

「臭小子說什麼呢!有就不錯了,還嫌嗎?」董香說,他們除了絢都還堅持要排照顧金木的班,要不是拗不過兩人堅持,她根本不希望他們那麼累,「而且我不會讓你躺滿三年的,三星期一到就拖出去埋了。」然而,這個已為人母的姐姐似乎忘了自己也曾經是輪流照顧他的其中一員…只是因為被雛實趕去陪金木而較他們倆少了幾天罷了。

 

「嘖…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手足啊。」考量到現場有小朋友,絢都只能低咕著髒話、忿忿把脖子縮回吧台、繼續洗他的碗杯去。

 

 

「所以…」董香將小孩交給四方哄搖,自己坐到沙發上休息,「小雛,妳到底坦白了沒?」然後一臉有興致地移到離雛實最近的位子。

 

「咦?」

「還"咦"?!」

在場的大家幾乎異口同聲,但雛實只是歪了頭、好像真的不知道董香在暗示什麼。

 

「咳…我說,雛實啊…」美座一臉狐疑、像個媽媽似的也爬到雛實的另一邊沙發上,「妳真的沒有注意到…?」後面淡下去了的聲音,是她正在謹慎地選擇該用哪個詞…因為他們好像不應該幫絢都告白,所以她硬生生地把受詞換成了雛實本人的『自己』這個字。

 

「呃…抱歉呢,我真的不懂你們的意思。」

這正值年華的女孩笑得很靦腆很純淨,但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嘴巴闔不上了。

 

「哈哈哈…我們的小公主真是如以往地純真可愛呢。」

「我為帥哥點蠟。」

「總覺得,好淒涼啊。」

「大姐,待會兒金木回來,最好跟他談談…。」

這群人只有四方沒出聲,但他的表情就跟月山、西尾、貴未和萬丈一樣凝重。

 

此時,本來被哄到睡著的女娃不知道為何醒了過來,在尿布沒濕、剛吃飽的狀態下開始嚎啕大哭。嬰兒的情緒比小孩子還要難以理解,本以為她是黏媽媽、不得不從舅公手中交還給董香,可很明顯不是:她繼續蠕動小小的身軀表示不滿,從來到這世上就被捧在手中疼的小公主,現在只要不悅都會勞師動眾地、引來周遭人們的關心。

 

絢都聽見哭聲,剛端著一盤咖啡打開門、還沒踏進去,就被後方的人撞個正著、連同手上採買的一堆東西都掉到後方去了,他在緊要關頭穩住手中飲品、反應力極快地接住金木拋給他的三袋咖啡豆,這蠢爸爸一聽到女兒哭便什麼都不管了…。

 

「真是辛苦你了,絢都。我幫你拿去放吧。」

「…謝謝。」

同金木一起採買回來的永近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,無奈同情摯友的小舅子,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日常生活都擺脫不了勞碌命的辛苦。

 

絢都看著小外甥女在一群大人之間被傳來傳去,可惜她在此時任性得強、誰的懷抱都不領情,連平時最喜歡的爸爸也被她推開了臉,他默默將咖啡放在桌上、站在最外面圍觀女娃的哭鬧;圍觀姐姐和姐夫傷透腦筋的表情,對於美座信誓旦旦能將女娃哄好、卻立刻被更大哭聲打臉的糗樣表示偷笑…。

 

小傢伙最後被傳到雛實手上,很遺憾地、她依然沒有停下姐姐的女兒的哭聲,即便絢都不得不承認,他喜歡看雛實抱小孩的樣子,但他真的不明白小鬼頭到底可愛在哪?對於納基愛陪小孩鬧的興趣更是難以理解。

 

仍無可避免、外甥女終究還是被傳到了絢都手上,當事人甚不熟練地托著嬰兒屁股、拍著她的背,小傢伙看見舅舅的臉後,哭聲赫然低下去、像是傻了般,兩眼淚汪汪盯著他,正當大家以為有效的後一秒,她小祖宗又很不賞臉地開啟了不爽模式……。

 

-小孩子真煩啊。

絢都將外甥女還給董香過程中,他沒意識到自己被寶寶眼睛盯著的那幾秒裡,有什麼悄悄地在他觀念中落地生根。

 

 

二、

 

兩歲,一個剛開始認人、亦是比一歲還難伺候的年紀。

霧嶋絢都暗自思考著,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有沒有這麼難搞。

 

美座的三個孩子,長子明明都跟外甥女同年,下面一對雙胞胎也才小她一歲,但都比較安靜乖巧、鮮少惹事,莫不是她教養有方,就是遺傳自她明事理的優點,可不愛坐嬰兒推車、硬是要人抱才不會哭鬧的魔頭,怎麼一點沒都遺傳到金木研的隨和呢?

 

外甥女咿呀嚷嚷著、才開始學說話,理當大人什麼也聽不懂,但只要她不耍脾氣什麼都好。咖啡廳正在大掃除,絢都被委託帶著她出來透氣,也不曉得要往哪裡去、只好在住家周圍閒晃。

 

「哦,絢都老弟!」

「……。」

很親切也很擾人的招呼,在他才剛出門不到十分鐘便從後追上,可絢都一點都不想回他話,即使納基和自己一樣、胸前背著他兒子,但似乎因為能和小白出來散步而樂得很。

 

兩個大男人抱著小孩在走在街上自然引來不少目測,而納基嗓門大得可怕、又身穿白衣裝,想低調也難。絢都不太在意那些路人誤認的口氣,但他對納基的嘰嘰喳喳非常有意見,外甥女乖了、反倒多一個大孩子在他耳邊喋喋不休。

 

「所以啊,美座說餵奶的時候……!」

「納基,你就不能學學你兒子、安靜一點嗎?」

「欸,這可是很有用的當爸知識我才跟你分享的耶!」

「我不是啊!」

「哎呀年輕真好。」

「……。」

兩個路過的婦人,馬上就用"帥爸爸"的讚嘆狠狠賞了他耳光。

 

挨著奇特的目光和不知會持續到幾時的爸爸經,絢都腳跟一轉、往陸橋上的人行道走去,他一路上隨口應付著納基傳授給他的、目前用不到的知識,倒也順便、不小心記了幾點下來,明明這蠢爸爸的聲音刺耳得很,卻像玩具一樣、逗得小女娃心情好了起來。

 

她咯咯笑著邊玩著絢都衣服的鈕扣,時不時和舅舅對看一下,之後不斷重複這個表情循環,因為納基的嘴巴都沒有停下來的一刻,所以絢都也沒得求證外甥女的行為是不是因他起舞,就這麼走了半小時、來到隔一車站的郊外。那裡有個大型紀念公園,在CCG解散、由TSC接手後,現在除了埋葬人類搜查官,也成了許多喰種的安息之地,被做成庫因克的、熬不過實驗被遺棄的、甚至是日後陸續在戰場上犧牲的,他們終於獲得了可以擁有自己墳墓的權利。

 

絢都在踏進那個地方後終於得到了耳根清靜,納基說要給小白介紹大哥的豐功偉業後,便興沖沖地往壁虎的石碑跑去。他則是在霧嶋新的石碑前站了一會兒、沒講半句話,只是感慨著老爹沒能活到這個人類和喰種終於能休戰的時代。

 

拾骸者的資訊被公開的時候,新早已陷入腦死狀態、和植物人沒兩樣,董香和絢都獲得了代表前CCG部門-地行甲乙的致歉後,兩人最後同意拔除父親的維生儀器、讓他安眠於此地,右手邊、刻著『霧嶋洸』字樣石碑,在那土壤之下的只剩損壞殆盡的庫因克鳴神……比起她,爸爸至少還能留有全屍,那就夠了。

 

「啊…嗚…。」他感覺到衣領被用力扯了扯,小女娃的笑容變成困惑。

「外公外婆,住這裡。」絢都早就決定,在這小孩會認人之前都不跟她對話,因為這樣會顯得自己很蠢,「保密。」所以在外甥女聽見舅舅頭一次跟自己講話、並予以笑容回應後,立刻對她比了一個『噓』的手勢,女娃在家裡常看見這個手勢,不知不覺中已經明白了這是要求她別出聲的意思,也就乖乖收起笑聲、只剩笑臉。

 

絢都盡量用詞簡短、避免小禍害長大後留下任何印象,他裝作自己沒破戒、抱著她繼續逛,直到『笛口朝木』和『笛口涼子』的石碑映入眼前,它們和霧嶋洸一樣、都是只剩下庫因克殘骸的形象。他象徵性地雙手合十、點頭致敬,口中唸唸有詞地報上午安和名字,他經常會陪雛實來這裡,至少在剛遷墓的去年間都是這樣。

 

直到喰種孤兒院的建設起步,她現在有大把時間都耗費在那裡,從一星期一次減少到一個月一次了,但包含絢都在內、所有人都不擔心這個現象,就董香表示:她和金木如同雛實的父母一樣,依然歡迎她的拜訪,但更為這個妹妹的成長感到高興。

 

「別等納基了吧。妳說呢?」絢都走道公園門口,和懷裡的外甥女商量著,小傢伙用軟呼呼的拳頭垂著他,嘴裡卻發出開心的笑聲,這使得他無法辨別同意或反對。

 

-小孩果真麻煩。

他覺得自己或許該訓練她趕快會說話才對,不然他真的駕馭不了嬰兒語。

於是被絢都自己認為蠢的習慣,就這麼養成了。

 

 

三、

 

「あ-や-と-!」

「董香,妳是怎麼教她的啊?」

如絢都所願,外甥女在三歲的那一年會說話了,而且吵鬧程度簡直聘美納;犀利程度更勝董香一籌,從她完全不肯對除了爸媽之外的長輩用敬語稱呼這點,身為舅舅的他也根本拿這點沒輒…。

 

「你跟三歲小孩計較什麼呀?」姐姐抱著一袋新型替代食品進他家門時,外甥女像無尾熊般黏在他腿上,導致絢都走個路都一拐一拐、沒辦法過去幫她拿,等到他把小孩子先抱進去沙發上坐好,董香已經擺好鞋子、自顧自地打開冰箱開始往裡面塞東西。

 

「自己都不叫姐姐了,還敢要求你外甥女喊舅舅哦?」

「姐姐。」

「……你有什麼毛病?」

「妳自己要我叫的啊!」

「別,算了,好噁心。」

絢都翻了個白眼後便繼續煮咖啡。

 

「對了,跟雛實如何啊?最近都沒聽你說起。」董香已經熟悉這個地方,把東西都塞進冰箱後拉出了一瓶飲料給女兒,她正抱著最愛的童書、等著絢都過去唸給她聽。

 

「妳跟她不是比較常見面嗎?」

「不,我不是問這個。」

「不然?」

「她還沒回來?」

「啊?」

「你們不是住一起嗎?」

「沒有啊。」

「咦?!」

姐弟倆心不在焉地閒聊,終於發現自己跟對方沒在一個頻率上。

 

「…我們本來就沒住一起啊。」絢都皺眉轉頭、和姐姐眼對眼乾瞪著,「妳這奇怪的消息打哪來的?」他跟董香才一個多月沒見,也不至於生疏成這樣吧?而且為什麼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?雛實有什麼事也應該都會跟董香說才對,畢竟女生的思維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懂。

 

「…等等,讓我搞清楚…。」她看了孩子一眼、摸著下巴思考起來,「你跟雛實坦白了嗎?」董香似乎已經明白為何女兒會在自己要帶她來這裡的時候,脫口說出『要去老師家』的誤會了,絢都和雛實每次拜訪咖啡店、離開咖啡店,都是出雙入對,所以三歲小孩自然會認為他們是住在一起的。

 

「我又沒做什麼不能告訴她的事。」

「我問的是,」董香一拍額頭、不耐煩地站起身來,「你跟她告白了沒?」

「…………聽不懂妳在說什麼。」

 

撇頭、臉紅了。

她女兒都三歲了,她弟弟卻和雛實連八字都沒一撇。

 

很好…不、才不好!

 

「你在搞什麼啊?!」

「臭老姐幹嘛啊?!」

小女孩聽著媽媽揍舅舅的吵鬧,就和平時的爸爸挨打一樣,見怪不怪地喝著蘋果汁。

 

在無盡的追問和過來人的開導,倒不如說是拷問之下,霧嶋絢都發誓他活這二十幾年是第一次把頭低得不能再低、幾乎都要埋進跨下了…這只是誇飾、但也相去不遠了。

 

金木接到她的電話還不明所以然,當他趕到絢都家、才聽見董香說『雛實還不知道』的發話後,立刻就明白老婆為何著急了…。他曾經認為絢都和雛實之間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,順其發展、隨遇而安、對彼此有吸引力的人自然會越靠越近-正常來說應該是這樣的。

 

「給我一個你不敢行動的好理由。」

「董香,別那麼兇嘛,絢都也是剛開始而已啊。」

董香發誓,要不是女兒跟金木覺得夠了、請她不要繼續欺負絢都,她哪那麼容易跟他坐下來談。

 

原本以為笨弟弟長大、不需要操心了,作夢也沒想到居然在這塊領域出了紕漏…雖然這是每個年輕人都會遇到的問題,但這傢伙應該只遺傳到霧嶋洸兇狠的那一面;主動和熱情在他身上鮮少出現,如果可以重來一遍,她真想問問媽媽是怎麼跟爸爸在一起的。

 

「囉嗦。」絢都嘆了口氣,有點煩惱;有點無奈;最多的是彆扭和羞愧,「我只是認為,保持這樣也沒關係。」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抓著強迫談心,就算他承認自己過去是個需要輔導的問題小孩,要聊的也不會是感情問題…這實在是太難為情了,他認為自己沒有屈辱得掉頭就走,真是奇蹟。

 

「嗯…絢都,你不知道…」金木和董香交換了個眼神,好像達成了什麼共識,語重心長開始說話,「關於雛實怎麼想這件事的。」

 

「…她為什麼知道?」瞳孔縮小的那一刻,他們倆都沒看漏。

「不是,她不知道。」董香冷靜地否認,「你不告訴她,她怎麼會知道?」

「是啊,她希望自己能夠知道。」金木想起了兩年前、他們沒能從她口中問出來的事,在大約三個月前的情人節,被雛實自己察覺了,「有點晚,但相信她正嘗試著確認她的,就等你開口問了。」

 

「等等…可不可以別玩文字遊戲了。」突然接收到的訊息量過大,絢都還無法從中提取到關鍵字,從剛才開始腦袋就快爆炸了。

 

「老師什麼時候會回來?」

天外飛來一筆的問句敲得他茅塞頓開,還傻住了。

小女孩抱著童書、小腦袋靠在絢都腰上,童顏童語地問著雛實的去向,在她的認知裡,這裡應該是老師的住處,沒理由都過了這麼久還沒見到人影…她是真的很想讓雛實唸故事給她聽啊。

 

「看吧,你外甥女都在問了。」董香摀著額頭,暗自唸著教不會教不會。

「如果你坦白了,雛實會很高興的。」

 

縱使絢都再不懂文字詞彙的用法,這暗示也做得夠明顯了。

在他聽出來的那一刻,頰上的羞窘灰飛煙滅,被嚴肅的"考慮中"代替。

 

 

四、

 

絢都這一天的工作結束在下午五點,比平時早很多,足夠他回家洗個澡、換上乾淨的衣服再出門做例行公事:到孤兒院的教育所,以陪伴之名、行監視之實…是的,本來臉皮薄的他,已經能面對損友們的損言損語且無動於衷。

 

聖誕節嘛,愛起鬨的小鬼頭都喜歡玩交換禮物,喰種的小孩也不例外。待他抵達現場時剛好是團康遊戲結束、即將進入交換禮物的階段,幾個老師把各種形狀的禮物搬出來時,還在嘻鬧的小孩頓時都成了乖寶寶、坐定就位,姿勢端正、抬頭挺胸,完全不敢吱聲就怕拿不到自己的那一份。

 

大型教室外有一群家眷正在圍觀,他們之中也有人參與交換禮物的活動,在把東西送進去後就返回接送區的椅子上等待。開獎和抽獎過程,永遠是件讓人無比期待的驚喜、或者驚嚇,納基主持這種人來瘋的活動總是有模有樣,特別是在他唸錯字或看不懂字、需要救援的時候,全場總是會爆出一陣笑聲。

 

「那個笨蛋…。」他對把名字唸錯、害人家開始哭的納基投以鄙視的眼神。

 

絢都在外面也找了個上風處的位子站著,他看見了在另一端等女兒領禮物的姐姐和姐夫,但因為隔得太遠、所以沒有特地跟他們打招呼。

 

他在以中年人為多數的團體中沒有什麼違和感,這個雖然是孤兒院教育所舉辦的活動,但希望孩子能受教育、將他們送來這裡學習的喰種父母也不少,就這麼混在家屬區的角度,他能清楚看見那堆禮物包裝上…的註解。

 

-很好,目前沒有掃視到沒註明送禮人和接收人名字的可疑物。

 

外甥女歡呼的聲音引起絢都的注意,她抽中了一套百科全書…。

對小書蟲來說,這大概是她最棒的聖誕兼四歲生日禮物了。

 

以防備董香抓去當苦力、幫忙搬那套書回去,絢都悄悄地移動到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邊邊、換個位置觀賞內部精彩。

 

活動控制在兩個小時內結束了,統共送出八十幾件、大大小小又包含許多奇形怪狀的物件,不出絢都所料的,雛實依然是孤兒院裡最受歡迎工作人員,除了一對一配對所抽到的、來自某個孩子贈送的梳子,還有額外二十幾件是指名道姓要給她的東西,所幸體積都不大,不至於需要車輛運輸。

 

「東西我打包就好,妳去忙吧。」

「那就拜託你了。」

等雛實被其他人叫去做善後工作,絢都才借身分之便得以檢查那堆可疑物品。

 

在去年被多管閒事的姐姐和姐夫進行思想教育過後,霧嶋絢都在外甥女四歲的這一年…依然沒有告白…只是在這三百多天內,開始用他自己的方式,將那些潛在危機和眼中釘的競爭苗頭,一個一個抓出來並掐死在襁褓之中。

 

他絕對不是沒種;也不是怕輸,而是認為既然是男性之間的問題,那就不該讓雛實困擾,他們私下到巷子裡解決就萬事大吉,而最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做法,就是展現威脅和危險,讓對手明白自己這一關不可能突破,自然就會打退堂鼓。

 

事實證明了,這個『不給情敵出手機會』的想法是對的、而且屢試不爽,絢都邊檢查送禮者的名字邊暗自僥倖著,但他明白這個手段的弱點,總有一天,它會被難以控制的意外無效化,所以自己一定得開口跟雛實說個明白…只不過,這個時機點,他還在猶豫。

 

當然了,監視歸監視、他是不會去擅自撕開包裝這種不尊重隱私的事,因為雛實一向都有和一群人一起拆禮物的習慣。託她的福,即便有漏網之魚藏在隱密的縫隙中,絢都也能在事後對那個不知死活的誰狠狠地警告一番……前提是,這個狀況要先出現,再過一星期就新年了,他都還沒遇見需要親自出馬滅口的強敵。

 

本來應該是這樣的。

 

「這是…?」

眾同事們盯著那淺黃色信封:它是跟一罐裝滿手摺紙鶴的玻璃瓶綁在一起的。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之處,裡頭只放了一張風景明信片,上面註明"請攤開所有紙鶴"的字樣。

 

四五個同事圍在她身旁發出驚嘆聲時,絢都差點把禮物之中的一個瓷碗給摔在地上,他好奇地湊了過去,又差點把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的瓷碗給一把捏碎……。

 

「沒有署名呢。」這是指明給雛實的禮物,她疑惑的瀏覽著每隻紙鶴的內容,雖然都只有短短幾個字,但不可否認地很用心在準備。

 

總共九十九隻,等大家把它們全部攤開排列起來,正好是一封表達愛慕的情書。用詞含蓄、完全看不到『喜歡』或『愛』之類的肉麻字眼,只有最後一句『想永遠陪伴妳』比較直接而已。除此之外,這封信全部都是用平假名寫成、半個漢字都沒有。

 

雛實暗自下了判斷,根據線索來推測:這個人要不是不太會漢字,就是故意用這種手法來混淆視聽,而且是個不善表達、嘴笨的類型-像四方或萬丈那種。

 

「惡作劇嗎?」

「這惡作劇也太用心了吧!」

「要捉弄人的話,我寧可把一顆乒乓球外面裹個十層報紙。」

大家議論紛紛起來,一致同意送禮者是個傻瓜之外、多為褒意的誇獎,什麼浪漫啊癡情啊好傢伙啊…之類的讚嘆都出來了,還要雛實最好認真去查出對方真實身分、當面給答案,不然真的是太無情了。

 

「絢都…你覺得會是誰呢…?」

「……不曉得。」

只顧著在腦中過濾可疑名單,因而不小心把手中紙鶴捏爛、印堂已經氣得發黑的霧嶋先生,錯過了心儀女孩投射而來的眼神,在那其中充滿了期盼和試探。

 

所以說,他最討厭互相送禮的節日了。

 

 

五、

 

一次清除龍棄子的戰鬥,讓絢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。從五月中躺到七月初,身體狀況才終於好轉,他不再需要被隔離、也可以離開充滿藥水味的重症病房了,在呼吸到夏天第一口充滿雨味空氣,他才確切感受到自己確實不是在作夢-即便那幾天的夢美好得讓人不想醒。

 

「去採購些東西吧。」

「咦?」

「作業簿什麼的,不是用完了嗎?」

「不,已經補充了,暫時不用。」

「那定期糧食呢?」

「也足夠。」

「咖啡豆呢?」

「…絢都,你才大病初癒不能亂跑,怎麼一刻都靜不下來呢?」

「……。」

絢都很少看雛實像這樣對自己扳起臉孔,更別提有點要跟他吵架的口氣。

 

從熟識後到現在他們沒有過任何不愉快,雛實不曾對他態度強硬過;絢都除了碎碎念之外也沒有對她大小聲過,但這半年來他確實感受到,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點不一樣了。他知道她擔心自己的身體,但反應卻比以往還要大、大到他認識雛實這麼久了才驚覺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。

 

「那…去老姐那裡吧。」絢都的支氣管有些感染現象,三不五時還會喘、只是喘在他認為自己尚可負荷的範圍內,「就當散步。」思考了一下,他對郊外的目的地還是退讓了。

 

「你真是…。」

「雛實,」他的聲音沙啞,但語氣裡帶著不容拒絕,彷彿回到正在執行任務的黑兔,「我真的沒事。」明明以前在青桐樹都不會這樣,怎麼安逸的生活過久了,她反而變得更緊張兮兮?

 

看雛實不說話、靜靜低頭走在旁邊,絢都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怎麼化解這氣氛才好,只好看似隨便問問她近來的狀況:特別是採購和上下班的相關事宜,唯獨這兩點是讓他躺在床上也忍不住去想的事,因為一直以來,他堅持由他親手為雛實做的事,在這近兩個月間都無能為力。

 

絢都絕對不會告訴她,自己曾經溜出醫院,偷偷護送她下班的這回事…。

-說出來了絕對會被判出局。

所幸,去年在聖誕節送她情書的傢伙,好像自從那之後都沒有動作,卻也是個讓兩人耿耿於懷的疑問: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個『紙鶴使者』究竟是何方神聖,只是從沒分享過彼此得到的線索或猜測,所以一直梗在喉嚨裡。

 

雛實曾經好幾次想問絢都是不是他送的;絢都從身邊的人旁敲側擊,每問過一個人就下封口令、不准和雛實提起自己詢問過…兩個小傻蛋就這麼各自懷著小心思,在旁人的看戲中又過了一年。

 

走累了,他們就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休息,絢都仍是病號、身體多了許多平常不會有的反應,雛實在一旁遞水遞手帕,咳兇了便拍背;眼睛刺了便幫他滴藥水;暈了便伸手替他按壓腦穴道…僅僅半個小時的路途,絢都第一次覺得走路是很辛苦的事,卻也暗自感謝著住院期間的併發症,替他延長了這段時光。

 

「絢都…。」

「嗯?」

最後,在經歷完甜蜜折磨和充滿心疼的這段路後,雛實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。

 

「去年…聖誕節的……紙鶴…」她的雙頰泛紅了起來,支支吾吾開口、卻又不敢直視的閃避著,「是不是…絢都…你…?」最後幾個字終於下定決心,誓死如歸深吸一口氣,距離出聲只差一瞬間,掛在咖啡廳大門上的鈴鐺卻搶先響了。

 

「祝絢都,生日快…樂……。」

裡頭一群準備給壽星驚喜的人,在看見他倆似乎是處在『告白未遂』的畫面時,連同負責開門的永近都定格不動了…然後,絢都和雛實第一眼看見的,是掛滿屋子橫樑的、和那玻璃罐中同款式的…紙鶴…。

 

「絢都生日快樂!這些都是我折的哦!很漂亮對吧!」

唯一沒有察覺到大人們為何石化的外甥女,蹦蹦跳跳跑到他倆身邊,炫耀著自己累積了半年多的成果,在久久未得到老師和舅舅的誇獎後,全場就只剩她的撒嬌聲。

 

 

絢都心情複雜,卻在那一刻不得不承認,小孩子被他歸類在『可愛』的範圍了。

 

 

-E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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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六啦!六就是179囉!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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