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間的工讀生

腦洞集合地。有偏好的CP但基本上是博愛黨,沒什麼雷。接受丟梗產糧互餵,但後果自行承擔_(:3」∠)_

Nice to Meet You│2017霧嶋董香生日賀文

第一人稱視角、第三人稱視角注意。
假如讀著讀著出現厭世感是正常的(?
惡搞有,滿滿露「骨」 私設(無誤
我就是故意在出情報以後才放文A_A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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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霧嶋董香出現在我面前,依舊是停留在她這輩子中最美好的時刻。

和來此報到的大家一樣,不論他們喰種或是人類,都得先和我見過至少一面才能通往下一個關卡、辦下一道手續。我為什麼會對她印象深刻呢?到底是從幾十年前?啊,不管,反正就是我剛成為這個領域的職場菜鳥時開始了。我的第一個看顧對象就是這位日本籍的女性。

罕見地,我不是從她一出生就緊盯著她,所以在董香16歲之前的歲月,她是如何長大?如何生活?我只是聽過她的上一任監視者稍微談過,喰種這個族類在世上一直活得很辛苦,若單看壞的那部分,董香可以說是中上等級的…倒楣,但反過來說,她大概也是我目前遇過最幸運的喰種了。

「喂,你們寫字都這麼慢的嗎?」她不耐煩地敲了敲我的桌子,指著後方正在等叫號的還大排長龍著,「有這麼多工作量,效率可真是不錯啊。」我知道這只是在反諷、不是真的生氣,她大概是不想讓其他人覺得自己是個很會浪費時間的報到者吧?

「抱歉啊,我寧可謹慎一點,這個工作大意不得。」我把過去曾有個同事寫錯名字、導致指引者帶錯人的窘事分享出來,她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並啞然失笑,「我是妳的監視者,指引者有告訴過妳了嗎?」董香遵照指示伸出手來,我將識別手牌圈到她的左手腕上。

「有。所以意思是,我就算過了這道關卡,還得在這裡等到你下一位同事來換班嗎?」老實說,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,她居然沒有用溫柔婉約、對待客人的態度來對我,讓我有點失望,感覺人物設定有些崩壞了…。

「是的,不好意思。」我同她說道,這裡是用曼陀羅時制,位於角落的那朵植物的花瓣得枯萎掉,才盼得到下一位同事來接手,「運氣不錯,看它的模樣,最快只要二十分鐘;最多大概再三小時。」只要我同事不遲到的話…。

「…那…你坐在這裡多久了?」她蓋下手印時皺起眉頭盯著我,「花朵從盛開到枯萎至少要一季吧?」

「在妳來到此地一開始,我的任務就是先到這裡等,並不是很久。」結算一下,從入口走到這裡,也就差不多普遍時制的二十四個鐘頭,時間對我來說是怎麼樣都消耗不完的東西。

「…辛苦了,廉價勞工。」
「這一路走來很遠,也辛苦妳了。休息一下吧。」
她簽完名字以後不再多說什麼,直接坐回等待區的位子上打起盹來。

繁瑣的入關手續只要熟練流程後並不是多麻煩的事,和以前做過的事一樣、無非是調閱報到者的資料,要他們的親手簽字、填上來到此地的原因、最後掛個識別碼,若不是罪大惡極者都可一路順暢、不會被刁難或中途轉路線之類的。

什麼?喰種殺人吃人不是罪大惡極?當然不,那只是符合生物必須進食才能存活的必要行為,我以前也是不開葷就渾身不舒服的類型,即便是素食主義者、也得靠植物犧牲姓名才能活下去,若這樣就構成罪大惡極,想必我的上司們也會很頭痛。

「久等了。」
「…這麼快?」
「妳睡著了才覺得快啊。」我的同事很準時、在曼陀羅的淺紫色花瓣枯黃的那刻安全上壘,我少說多坐了快兩小時才等到接班,「頭髮翹起來了喔。」董香被我吵醒、揉著眼睛打哈欠,似乎有些恍神,直到我提醒他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才像被驚醒似的整理,她直誇我們這裡的椅子真是太好睡,為了表示歉意和禮數,我伸手去拉握、讓她用不著花太多力氣在起身這件事上。

「怎麼稱呼你啊?沒有名字嗎?」她指了指我左胸前的識別證,只有代號9527四個數字,說直喊這個感覺很奇怪、像在叫機器人似的。

「嗯…名字啊…我早就忘了耶。」我將手指頭敲敲頭殼,發出來的喀喀聲遠比我想像中來得響亮,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在這裡做這個動作,「因為是好久以前的事了。」我向她坦白入此部門的交換條件,就是得捨棄自己的過去;捨棄不了的只能想辦法自己慢慢遺忘。

「拜託,既然你都待在這裡工作了,那就應該給你保留點什麼吧?真是專制。」董香提起他愛的那個傢伙,也有過一段失憶、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光,但起碼他的新生活不是被241此編號從頭喊到尾。

「每一行都有行規呀。除了上司和同事,最後都沒有人會記得我們叫什麼,所以我只要知道負責監視的目標是誰就好了。」對於以前到底監視過誰,我與她無從談起,因為董香是我的首位服務對象,所以不像其他監視者們、有許多人的故事可以當作話題。

這一路上,董香除了問我為什麼會成為她的監視者之外,其他時間都幾乎是我在自顧自地講著同事口中的經驗談,有傷心的、亂七八糟的、莫名其妙的、甚至是監視者和監視對象在這短短的過渡期產生感情的…無所不講,其中還有個最倒楣的,因為監視對象是個沒受過教育的喰種,一見面前在動的生物就開口想咬,那陣子還驚動了上面、搞得整個部門雞飛狗跳。

「你們一看就知道不好吃。」
「是啊,看了就讓人倒胃口吧?」
「……我可沒這麼說。」
我趕緊叫她不用在意,這只是個人喜好調侃自己的習慣罷了,真是個敏感的孩子。

霧濛濛的路上,我們巧遇了一位監視者,他說人手不夠、所以上面要他一次多帶幾個,我掃視了跟在他後面的七位,有男有女;有老有少;東西方人都有,膚色從白到黑皆可見,包含小孩在內、每個都平靜泰然,似乎對於現在的狀況很能釋懷。

「這位小姐…。」和我模樣相去不遠的同事指著我身旁的董香,接著歪起頭來思索著什麼,「我好像帶過一個跟妳長得很相似的女性啊。」他說他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,這是待在這裡久了的毛病,還請董香不要見怪。

「…是嗎。」她是意會到了什麼、但沒有說出口,「那她看起來…還好嗎?」
「就和現在的妳一樣。」我的這位老前輩一張一合的下巴,讓骨頭發出喀喀碰響聲,「對於自己是釋懷了,但仍放心不下別人。」他補充說道:那位女性沒有恨著誰。

他拍拍我的肩膀,要我好好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,後領著這些人、往我們的反方向離去,董香似乎想再問些什麼、但沒說出口,只是眼睜睜盯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濃霧中,和這條路兩旁的景色重疊著,望去一大片的芒草原、嗅覺卻無用武之地,昏茫茫、心情也徬徨。

「我們走吧。」我不是不好奇她咽回去的心事,可即便問了、亦無從解決。

很奇怪,自從我見到董香那一刻起,她從沒問過我要帶她去哪裡,她不問、我當然也不會提,或許是已經認命了的心情、來到這種地方就得任誰宰割了,我大概猜得到指引者什麼都沒告訴她,那兩個傢伙獸面鬼心的一臉兇樣,講話又老粗、不曉得在大聲什麼,報到者被他們嚇到靜悄悄是常有的事。

「別被人群帶著走了。」我遵照指示,在看見河川的第一條路往右轉,董香有些驚訝地看著我、愣在原地不動,「妳是我的第一位客人,卻絲毫不害怕,讓在下很是感激。」此時此刻,我真的感到非常榮幸、能夠讓我在初次抽籤就中了對自己很是信任的人…或是喰種,在同業中遇到死活不肯配合的案例不在少數。

「所以…我究竟會去哪裡?」她的眼神和剛才不一樣了,多了迷茫和不確定,或許是被環境及擦肩而過的報到者影響了,情緒會傳染;感染性最強的即是恐懼。

「那是由妳來決定的。」
「…什麼?」
「跟我說說妳家人朋友們的事吧。」
我用的是肯定句、像心理犯罪師對待精神病患般的口氣,而沒有針對她的疑惑進行解答。我本以為董香會回答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』或『你不是一直以來都監視著我嗎?怎麼會不知道?』之類,但出乎意料的:她沒有這麼做。

董香是從她的父母開始說起,那是她來到世上第一和第二位的熟識、也是最親密的家人。

很小很小的時候;媽媽還未『突然不見』的時候,他們和別人的家庭完全是反過來的,一家之主的頭銜不落在爸爸身上,霧嶋新幾乎對洸唯命是從的樣子同董香的伴侶一樣,把小孩當寶;把老婆當神,都把自己貶到家裡最低位、享受被妻子欺負的甜蜜負擔。

後來,跟爸爸相似模子印出來的弟弟出世了,董香抱怨著絢都,真的很膽小又會給人添麻煩,還是嬰兒的時候常常半夜醒來哭,搞得全家人都睡不好、整整持續了兩年還是三年的惡性循環,終於在弟弟長大一些、懂得意會媽媽生氣的恐怖後結束。

「話也不能這麼說?或許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,嬰兒時期的大家都一樣吧?」
「我可是向爸媽求證過的!絢都比我難顧多了。」董香說自己的脾氣從還是寶寶的時候就決定了,很乾脆、來得快、去得也快,只有餓了和換尿布時才哭,睏了根本不需要人哄、倒頭就睡。

雖然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得意的(就算她強調她沒有),但董香似乎很熱衷於掀弟弟的糗事給我聽,以及媽媽離開以後、剩下爸爸獨自撫養他們姐弟的那些日子。我大概猜得到她是報喜不報憂的類型,單親家庭在社會裡大多都很辛苦了,何況他們又是喰種;是不被允許正大光明活在陽光下的食人怪,只憑一個爸爸拖家帶兩口的…。

「不過,多虧我們是喰種,省下了讀書的學費呢。」
即便如此,董香仍沒有提到任何一句對自己種族不幸的怨懟。雖然時不時就提起她和爸爸弟弟因為搬家、而認識的新鄰居,有喰種有人類;有些很讓她喜歡;有些連勉強裝個笑臉都困難。

她還提起了一隻鳥;一隻無法自行覓食、需要她和弟弟去抓蟲子餵的鳥,但在那更之前,爸爸曾經撿回一隻幼貓;是還沒斷奶的幼貓,或許是沾上了人類的氣味被母貓遺棄,濕淋淋蜷曲在上班路途中會經過的工地角落,霧嶋新告訴董香她很幸運,不像這小傢伙、不要說是母親,可能連兄弟姊妹都沒見過就分開了。

渺小的幼貓奇蹟似的、靠著人類喝的牛奶撐了下來,姐弟倆每天都在日曆上做記號,算算距離牠睜開眼睛大概還有幾天,還曾經因為想要爭取成為「貓咪開眼後第一個見到的幸運兒」而熬了幾個夜晚,幼貓不睡、他們也不睡,就怕錯過那關鍵的一刻。

「結果,誰贏了?」我心想,該不會是新先生吧?在兩個小毛頭不小心睡著的時候,錯過奶貓開眼的印記時刻,這是很常有的事。

「我們三個都輸了。」董香遺憾地說道,「貓咪在半夜就突然死了。」是在某個霧嶋新出門不在家的晚上,姐弟倆照樣呼呼大睡,在清晨時刻驚醒發現、怎麼沒了往常吵死人的喵喵喊餓聲…牠沒睜開眼睛、姿勢也是一百分的舒適感,真『睡死』的模樣,讓她和絢都哭了整天。

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,董香帶著感嘆的口吻談著,她很是羨慕那隻幼貓…好比現在,沒有見過世上的美好,不曾有過眷戀的事物,處在一個只知道喝奶、排泄和喘氣的年紀;連太陽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的年紀,短短十幾天、嚐鮮般呼吸過的空氣,充滿了人類社會的污濁和喰種社會的血腥,然後勉強地…再算上乳牛的乳汁吧?成為牠在世上的最後一餐。

「日本產的品質可真是相當好呢。」說不懷念是騙人的,我因為過敏體質的麻煩之處,在乳製品上得非常挑剔,只能喝『吃牧草長大』的乳牛的牛奶。

「咦?你不是日本籍…?」董香這時才注意到我們交談是否能歸咎於程式錯誤的問題,不是在於我會不會說日語、而是為何她聽得懂我使用的語言。

「不是。」我不怪她誤會,畢竟連皮相都沒了,在這個沒有語言或方言口音隔閡的地方,董香當然不可能分辨我來自東方或西方,「但我還記得一點,我是亞洲裔。」我補充自己是黃種人的介紹。

「…我也會這樣,對嗎?」
「嗯?」
「跟你走到目的地之後。」董香並未顯出害怕的情緒,只是顯出有些遺憾,「就算不是一次清空,也會慢慢忘記…全部。」恐懼源自未知,而當她來到這裡的那一刻起,前方只剩未知的路供她行走了。

「我前面就說過了,這是由妳自己來決定的。」
「…?」
「我們到了。」
董香雖然一副認命、任我們擺布的模樣,但看她和家人朋友們分開時的反應:單憑瞳孔。我們本能地、又或者說是職業天性,便可從其判斷出當中還剩下多少極不情願的部分,就算是自殺、認為世界上已然生可戀的傢伙,在氣管即將停止輸送氧氣到大腦時,後悔的意志通常高達百分之八十…除非他們一心嚮往、相信這個地方能給他們另一個樂園。



眼前一望無際的沙土平原,草地區塊甚至稀疏到奢侈的地步,天空呈現詭異的暗灰色、好像隨時會下雨,一路上的芒草原像是硬生生被人截斷、延伸到此為止,沒有小溪河流;沒有其他植物;當然也看不見任何一個和董香一樣來這裡報到的人,只剩不穩定的強風:可能會昇華為龍捲風的強度,

「現在,請妳忘掉妳對我所有正面印象吧,董香小姐。」
「……什麼?」
微微駝背的9527突然站直了身軀,脊椎部位被折得喀啦作響,黑色大袍讓他比實際上看起來還要魁梧,令人下意識忽略掉其中只剩骨頭的事實,手中拐杖的真正用途,被他隨手一揮現出了真面目-鐮刀。

與世人形容的、電影幻化的相差不遠,唯獨不同的地方是-它熾熱無比,稍微接近就像在爐子旁烤火的溫度,若不是確信9527早已沒了觸覺和皮膚,大概不只灼傷這麼點小事了…火焰環繞在刀刃上,其藍白色澤直接起了生人勿近的警告作用。

當然,有辦法握住它的使用者,早已不是生人。

「你…?!」董香知道自己不該害怕,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免不了緊張和警戒,早在她來到這裡的那個時候,就應該要有對每件事都能全盤接受的覺悟…哪怕過程有多麼殘酷或恐怖。

「妳會前往什麼樣的世界,將由這個測試揭曉答案。」9527不再是個親切、無話不談的監視者,而是一個正在履行職務、公事公辦的死神了,「妳應該很清楚,在這個屬於亡者的空間,不論妳是喰種、人類、或是弒殺如命的猛獸,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。」儘管如此,他還是個有禮貌的傢伙,並沒有立即揮砍鐮刀或對董香動粗,任何規則就像說明書或同意條款,不事先告知就會有損雙方利益。

「…你們…把獵殺當遊戲?!」董香有些不可置信,敵意逐漸萌生。
「當然不是遊戲。」監視者鄭重否認,「是讓你們有最後一次能選擇的機會。」

無關宗教派系或真主究竟是誰;很虔誠的信仰者或是無神論者都無所謂,一個生命結束的當下,便不再對此世或接下來的任何發展有決定權。人們口中的『安息主懷』與『引接極樂』都只在於嘴巴說說、簡單到無人在乎過真實情況。你的心是否真的這麼想?從這道關卡便可摸清,但這項測驗往往會引出連受試者也不曉得的:自己醜陋、或是真善美的一面。

揭露最多的元素,依然是貪婪,至於是否為『合格』的貪婪?等著瞧吧。

「妳在這條路徑上的所有決定,沒有好壞或對錯之分。」監視者不拐彎抹角、直接將重點提出:別被鐮刀砍中,否則董香的意識將永遠徘徊在此空間,不會剝奪記憶、沒有形體、連他們這種監視者和其他『出境所公務員』也看不見她:等同於『虛無』的下場。

「所以…我還是只能逃跑嗎?」董香顯得有些憤恨不平、卻也透漏著無盡無奈,她已經躲避搜查官一輩子,現在就連來陰間報到,都要來你跑我追的鬼抓人這套…就不能放過她嗎?死了就死了、還有什麼好後悔選擇的呢?

「別悲觀,把握它,妳可能會和妳珍愛的人再次相遇。」
「我…珍愛的…?」
「妳逝去的父母、朋友、戰友、無緣的生命,以及所有妳想見、但迫於陰陽兩隔而見不得的故人,難道妳不想和他們去同個地方,再抱抱他們、講個幾句話嗎?對曾經死於妳手下的仇敵、人類,妳難道也沒有任何抱歉、埋怨或感謝,想對他們說嗎?」

董香的表情,就和所有前來這個世界、接受過測驗的那些人同樣,讓黯淡無光的雙眼重新點燃積極,就是監視者們在這裡的任務,相反地,他們也得視情況負責捻熄它-在經過判斷之後。

「聽起來…這似乎是比考大學還要困難的測驗啊。」董香說她並不想去到那個有著自己殺母仇人、或是真戶吳緒存在的世界,但毒舌的否認卻蓋不過那躍躍欲試的心情,和她的伴侶不一樣,董香是個演技不大好的孩子。

「妳就想像是…落單、又被打了抑制劑,在無法使用赫子的狀態下,被死神搜查官追捕的情況就好了。」9527在她一生中可是看多了死裡逃生和劣勢扭轉的例子,沒命和永世不得超生的條件一對比、還是後者嚴重得多,理論上,董香應該會發展出他以前沒見過的生存力。

「先提醒妳,我不會放水。」死神隨手一揮、強風颳起一陣小龍捲,黃色泥沙中本就長眠著日積月累的鈣質粉,無中生有、像捏藝術品似的,雕塑這些枯骨、成為一匹馬和一隻獵犬的形狀。

「我知道,因為這是工作,對吧?」董香說,生前有個認識的搜查官,在獵殺喰種時總會這麼說。

「是的。」9527補充說道,他前輩們的收割率大約是兩兩波,「雖然對監視者而言,你們的下場為何都不會影響到我們,但我還是希望妳能心想事成。」也就是說,接受測驗者通常有一半的機率去到他們想去的地方;剩下的五成則會化為現在他們身邊看不見的虛無,說不定正瘋狂著、希望有誰能夠注意到他們,悲哀地掙扎著。

「那,要逃到什麼時候?」對於這些冥界公務員的說法,董香顯然不太領情,大概是對於官方腔調的假惺惺感到厭煩了,人類社會裡多的是這種傢伙,「給靈魂選擇去處的機會,還派你們來執行獵殺工作。發出這種規定的上司肯定覺得,躲在高處看我們掙扎的模樣很有趣吧?」她不禁開始對於監視者們的幕後老闆感到好奇,大概又是個空喊口號、可遇上危急狀況就抓部下來墊背的神吧?就連被人怨恨也承受不起的玻璃心。

「嗯,應該是滿有趣的。」9527騎上骸骨馬匹、將過長的黑袍挽起,鐮刀更方便揮舞了,腳邊的僕從蓄勢待發、躍躍欲試,不再有尾巴聯結的屁股興奮地左右搖擺著,「但他們派遣給我們和你們的任務與機會,並不單純只是要看我們勞累的樣子。妳的測驗也有終點線,踏過去就是了。」

「哦?是門?還是洞穴之類的?」
「無可奉告,因為我不知道。」監視者兩手一攤,差點讓刀刃碰到馬屁股上。
「啊?!」董香對於9527之前的大智若愚樣起了懷疑,他根本是大愚若智吧?

「應該說,只要等時機來臨,妳會知道的。」監視者臉上雖然已經沒了肌肉,卻讓董香感覺得出他在微笑,「就像母親大概知道自己何時臨盆,同樣的道理。」

「…是嗎。」沒有調侃死神的比喻,她只是哀傷地望向著遠方,黃色沙土盡頭的地平線,與灰天交界很朦朧、像海市蜃樓的飄忽,彷彿不用幾步就能摸到它。

「測驗開始之後,我們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說到話了。」9527表示,這個轉繼站是意識瀕死的灰色地帶,精神和靈魂一旦離開、不管到哪個世界去,便不再記得於此地發生的任何事,當然,也會把監視者或測驗的事忘得一乾二淨。

「偷偷做個球送妳也不是不行唷?」
「……你想被革職?」
「這單位缺人缺得緊,還敢革我職?」
「有屁快放吧,我不想被死神巴結。」董香對於9527仗著是監視者的名義,總用上帝角度在看她的態度頗為嗤之以鼻,有種隱私被侵犯、卻又隱瞞不得的矛盾感,在心裡吐槽著對方不要裝得一副老人家愛說教的模樣。

「妳後悔過這喰種的一生嗎?」
簡直莫名其妙的問題。

「後悔又怎樣?不後悔又怎樣?我能把後悔的地方倒轉回去修正嗎?我能把不後悔的地方再過一次嗎?」董香更想問的是:她能死而復生嗎?能把剩下、去都沒去過的中年和老年生活體驗完嗎?

「嗯,這樣的答案,夠了。」
「你到底有什麼目的?」她是有點惱怒了,「要說教或講大道理的話就免了。」回想起自己身邊有好幾位,總是一副"老夫看透了你們"的討人厭樣,跟9527還真頗有幾分相似。

「雖然我沒有唾腺,可是我不會把口水浪費給一個根本不輕易接受建議的人,就算對方是死黨、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。何況,妳今天才剛認識我,我們勉強只稱得上是陌生的點頭之交。」
「你…!」
「但是董香,請牢牢記住妳自己剛才的回答。」收起試探口氣和態度,慎重、溫和地叫了她的名字,這一次,9527沒有使用稱謂,他說,監視者不曉得、亦無法預知這條測驗的路上有什麼,但受試者的每個的念頭,都可能引導他們自己、甚至創造出跨越障礙的動力。

「…我早就放手了,沒什麼好執著的。」
「嘴硬的太妹。」監視者的吐槽讓還在感傷狀態的董香狠回瞪了他,「妳看。」9527用下巴點了平原前方,原本一成不變的景色,就像是在贊同死神對受試者的評價般、緩緩模糊後,一望無際的荒漠中浮起彷彿城市的輪廓,大樓一棟一棟竄升而出,連灰色的天空都在那個區塊閃出了雷光…!

簡直就是董香的…不,那就是她的故鄉-東京。
那裡或許有她的雙親,以及所有她來不及道謝、道愛、道歉和道別的存在。

「那裡看起來雖然不是地獄,但似乎也不是天堂。妳做好心理準備了嗎?」
「你可真是…囉嗦的傢伙啊。」董香笑了,是一個燃起積極、不再懼怕未知的笑容,她一拳打在9527的大腿骨上、讓他叫著對待老人家請輕拍就好,她忽然有一種…不管發生什麼好壞或是糟糕透頂的狀況、都有辦法接受的豁然開朗。

「董香。」
「?」
她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兩步,董香知道這種獵殺規則,必須讓獵物先拉開距離才能開始,所以被監視者喊了那一聲,她可以相信這是友好的呼喚並停下腳步回頭,死神死神的神格、不會做出對不起祂們天職的勾當。

「很高興能認識妳。」很高興能見證妳的故事,9527在心裡默默補充道。

「我也很高興,這一生能被你看著過完了。」董香轉頭、跑離越來越遠的同時,還拉著謝謝兩個字的長音。

等她的身影即將埋沒在都市裡的前一秒,9527駕起骸骨馬、鬆開獵犬的繩索,朝著同一個方向追獵過去…。




-お会いできて嬉しいです。明明是尚未組合成言語、連字彙都算不上的哭聲,卻像早晨催促起床的鬧鐘,比雞啼還要更加悅耳、生氣蓬勃,彷彿歡呼抵達終點的勝利。 

原來這就是每個生命離開子宮、迎接世界的第一句招呼。

 「トーカちゃん…お帰りなさい…。」





「噢!」我的後腦杓狠狠挨了一記拳頭,差點讓顧客的資料印上一層墨,「金木夫人,我們這麼久不見了,幹嘛一進來就揍人呀?」抬頭望著眼前的女性,她比上一次跟我說到話的時候,臉上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;頭髮似乎也白了幾大搓,身材依舊保養得很好,只是巔峰時期的極致已不復存在。

「臭骷髏!重生就重生、當初還繞了那麼一大子圈,想累死我是嗎?!」
「這裡七成工作人員都是骷髏樣啊!」我提醒她,把掐著我的領子放鬆一點、不然扣子會被扯掉,「還有,妳那時候已經死了。」
「不准吐槽!」雖然我沒有耳朵和耳膜,但她中氣十足的罵聲讓我很安心。

整個轉繼站的報到者都看著我和我的顧客打鬧,本有上前來阻止的、卻被守衛給制止,說『他們是老朋友了』給打發走了…想必她再次回到這裡的第一件事,就事抓著領路的同事逼問我的所在吧?

「哎年輕人,我那時候不告訴妳,是基於我們得遵守的職業道德和員工保密條款啊。」我急忙解釋著,以前就說明過"一切結果由受試者決定"的重申不是隨便講講;更不是什麼大道理玄學,誰叫她不相信我呢?當時身為一個命就不該絕的案例,靠執念製造出、甚至選中起死回生的道路,也是很正常的。

「算了,等等有時間再算帳。」她一鬆手、我的重心便往後傾倒過去,不過看樣子也不是真的在生氣了,「這次不是我單獨來喔。」她說要介紹個人給我認識,還幫我把掉滿地的文件放到桌上、感激不盡。

「嗯,我知道。」我老同桌應該快帶他來了。

「這次不用接受測驗了喔,高興吧?」
「饒過我們吧,皺紋太多、體力也退化了。」
雖然決定權不在受測者身上,但我問的是指"心態上"的,事實是:他們倆的確是不必接受測驗了。她也知道我用的是肯定句,鬆了一口氣表示:那邊的世界有一群可靠的笨蛋,接下來都是他們的事了。

「孩子們好嗎?」
「不好也得好。」就算口頭這麼說,但我還是在她語氣中聽見專屬於老媽子的擔憂,「兒孫自有兒孫福,搞不定的就都給他們的叔舅苦。」聽到她這麼說,我哈哈大笑同時也不忘在心裡為她的手足及親戚唸一聲保重。

才聊沒兩句,就看見老同桌領著她要介紹給我的人往這邊過來了。

「很高興認識你,9527。」
金木研,和我在世上看見的他一樣溫柔有禮,好爸爸的氣味更濃了,滿頭的白髮不再完全是RC細胞質,而是因為年紀被催生出來的滄桑。我的骨頭沒有溫度,卻在握住他手的那一刻,被傳送到從前,以印象深刻的播放器跑馬燈,回顧了他與他妻子的所有經歷,他倆現在很平靜、不需要過多的選擇來擾亂心思了。

「久仰大名,髮色不安定先生。」
我的顧客能與她的另一半同進同退,她的願望實現,亦是我期盼已久的初次見面。



-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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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知識:
一、在某些民間傳說中提到,每個生命若在路不該絕的時刻死亡,那老天爺便會給予該者機會,取回意外逝去、尚未使用完畢的時間,考驗內容可能包含各種方式。已知影響結果的其中一則項目為:願意承受苦難、傷痛等悲劇的意志。(富樫的作品《幽遊白書》中,開頭主角死而復生的情節是與之最相近的概念。)

二、此故事中的我-9527是刻意挑選的,在港片《唐伯虎點秋香》中,男主角被賦予此代號後正式成為奴隸,主管羞辱下人、要他們唱的精神答數有一句是「死做活做像條狗,被人罵不能汪汪叫。」的歌詞,包含了大多數老闆對員工的理想形象。

三、「監視者」和「領路者」是同者身分。本文中故意將他們拆成兩種,以防違法一例一休過勞條例(不是),正譯皆為:看守者。西方社會中也有將死神用此詞一稱,某些人相信每個生命一來到世上,就會被分配到一位專門的監視者,見證生老病死,以防命不該絕或死亡將至的正確時刻出錯,直至回歸主懷,對他們而言,死神同時也是守護神的一種。

四、本文中的「轉繼站」不論其中多少種職位,祂們確實都是盡責、廉價、連跟上司抱怨的空檔都被剝奪的勞工,因為在世上「每一秒」至少就有2到4人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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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心得:


其實這是一篇真正的、我想對「終於被證實成為官配的兩人」說的話。因為石田狂撒糖、又一直餵屎的雙管齊下,每週情報都可能馬上打臉,所以想了很久都不曉得董香生賀到底要幹嘛只想無腦看劇而已(有官方產糧我根本不想動腦XD)也不是沒想過再來搞個像去年那種舅甥三合一的系列腦洞,但撥不出時間又沒一個具挑戰性的外來刺激於是作罷(躺)

我甚至秀逗到把125出來的一個禮拜內「我到底在處在什麼狀態、都在幹嘛」寫成實錄存在電腦裡,但身為一個「若沒碰電腦又不滑手機,就完全是個現充」的二點五次元的住民來說(我在三次元中遇到同好就不會聊CP,完全是個討論劇情的想被雷黨。)

所以結論是:這週記壓根兒跟研香或霧嶋家扯不上一點關係!

於是乾脆換個方式,反正官方都要逼死同人了(稱讚意味)那既然要慶祝就不可以太嚴肅,於是就用沒裝什麼營養成分的腦袋,配上手頭僅有的一點點領域知識與資源,弄出這篇有奇怪設定的生賀。想到什麼就寫什麼、東加西填湊一湊,很輕鬆、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,中間本來還有一點超過五千字監視者對董香的獵逃考驗過程,但後來想想還是有點多餘,而且會變成沒分鏡的武打片、就刪掉了,整體而言不小心又弄到快破萬字,自我滿意度有六十分及格就好(←超隨便

文的主旨內容只是要傳達:死亡對所有生物來說是最公平的,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,我更注重在「以什麼方式離開」來決定是HE或BE或OE,陰陽兩隔與後悔無期絕對是最令人難過的事,因為一旦體驗過世上的美好就很難接受被剝奪的痛苦,但隨著小孩慢慢長大,他們都會知曉根本沒有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」這一回事的現實,而且看著近年來虐向越來越多的作品,以往「便當=BE」的觀念在這世代是該通融一下了囧

同時也勉勵自己,希望能堅持下去、不管石田再怎麼搞都能繼續追東喰連載,直到他們倆全都退出故事舞台、熟悉的角色們都沒有留下來的那一天:我很高興能入東京喰種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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